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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做什麼和她說,還是在這個當口,她根本一點也不想知道,她縱然識得他晚,不是第一個走進他心底的女子,但他為何偏要她這樣難受,才與她說了那好些話,又忽地念起早逝的妻,她又能說些什麼,十年的時間像篩子,只有讓美好的更美好,而死了的人又不像活著的人,永遠是青春豐澤的一張臉。

 

她勉強微笑了下:「從前有個詞人,曾寫道: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她略微瞥開首,淡笑著,沒肯看他「其實後來也另外有了人,不過心底仍然念舊……,興許也有幾分遺憾……。」

 

「說不記得是騙人的,但總是許久前的事兒了…...」也真微微笑了笑,輕聲道「你知道我的出身,她卻是......從沒嫌過我什麼……,我又總是在外的日子多,她就這樣一次次地等著我回來……,那麼多年了,有家的感覺….確是很好……。她老說要生個孩子,說此後有她母子倆,我就不再是一個人…..。」他頓了一頓,聲音淡了「是難產……,我不想她受苦,可她不聽,把命也給拼沒了……

 

沈蔓心下慚愧,低了低聲音道:「不怪你記著她……。我若是你,要有個人這樣待我……,我也……再無遺憾了……」她默了會兒,忽道「我娘身子嬌弱,從前生我那會兒,也是差點把命給丟了……,這此後,我爹寧可斷了香煙,也不願讓我娘再涉險…..

 

「你爹待你娘挺好的。」也真微微笑道

 

沈蔓淡笑道:「可不是,他是把我娘當女兒疼,知疼著熱的,我們家三代單傳,我娘又只生了我一個,我爹為了我娘不納妾,也還是讓我娘落了個不賢良的名兒……。但又怎麼樣,我娘這輩子儘得人疼,未出閣時是千金閨秀、家裡的夭女,出了嫁,我爹又只她一個……,一個女人一生所求的,也不過就這樣吧……

 

她轉向也真,淡淡笑了笑:「我不是我娘,也不是訶兒倫……,我沒有那樣的福氣……,也永遠成不了他們那樣……,我是野慣了,這身子又早已……」她的笑變得有些苦,嚥住了話頭,沒再說下去

 

「都是你的話……」也真順了下她的鬢髮,微微笑了笑「你成別人做什麼,你要成了別人,我也不會想你時時在身邊了。」

 

沈蔓輕聲自嘲道:「我定是瘋了才留下來…..

 

也真微笑道:「初次見你那天,你倒是無所顧忌地和我說了許多,那時就對我那麼放心。」

 

沈蔓輕淺一笑:「要知道你是誰,早避開了。後來再見到,你心底一定笑話我……

 

也真瞅著她,微微笑道:「我其實如履薄冰,但,是你說過的,酒逢知己千杯少。難得有個知情解意的人,要放跑了,是我傻。」

 

沈蔓微微笑了:「好會哄人,要依你,後苑兒裡那些人這幾年伺候你的都不算數了?」

 

「我要說不相干,你信嗎?」也真淺然一笑,瞟了她一眼

 

沈蔓搖頭微笑道:「不很信。」

 

「也難怪你不信,我是今兒一處,明兒又一處,」也真嘲道「她們敷衍著我,我也敷衍著她們,不過求兩下裡相安無事。有時候,我倒寧可待在大營裡多些。」

 

沈蔓不住輕笑道:「自招自受,倒還像滿腹委屈。名正言順的尚且給你說成那樣,像我這樣兒的,改日還不知怎樣在人後頭說我呢。」

 

「哪能一塊兒打比,」也真淺笑著「真是自招自受也就罷了,可若是旁人給安下的,自是另一說了……

 

「旁人……給安下的……?」沈蔓低語複誦,輕輕蹙眉

 

也真輕聲蔑道:「在這地方,就是不找麻煩,麻煩也會來找你,尤其兄弟們一多,也就見怪不怪了。不過也好,借力使力,我也落得省事兒些。」

 

是他的兄弟安的眼線?還能為了什麼,汗王老了,汗位只有一個,忽蘭人不像漢人,向來是立賢不立長,忽蘭又是嫻於騎射、馬背上打的天下……,沈蔓不由緩緩望向也真,她沒問他是否也有這意思,只淡淡笑了下,輕聲道:「從前楚漢相爭,項羽最後被困在垓下,漢軍圍了過來,夜裡四面楚歌……,虞姬是他的寵妾,自他起兵來一直在他身邊的……,眼見得是沒有明日了,他便要虞姬走,虞姬笑了笑,在他面前拔劍自刎……,那項羽豪氣一時,最後卻也給逼得自盡於烏江畔、三千子弟俱散盡……

 

也真瞅著她笑:「我反正,不會教你做虞姬便是......

 

沈蔓嗔道:「曖,不是這意思,」她輕嘆一聲「我不過想你好好的……

 

也真有些動容,忽地擁緊了沈蔓,在她耳邊輕聲道:「有你這句,我也就夠了。」

 

沈蔓輕聲喟嘆,他果然是想的,但這條路多險,等在前面的結果不是成王,便是敗寇,再沒第三條路。也許世上所有的女人都是給逼得練就擅於等待的工夫。可她能勸他不要嗎,這麼多年了,他怎會因為她一句話就讓所有努力付諸東流?他是個男人,他有他的雄心壯志,又一向因著出身,加倍地不想被人看輕,他若是個會為兒女之情而放棄一切的人,他也不會是今天的也真‧穆達罕了。

 

她想起曾與他說過蘇堤上的十里鶯啼綠映紅,還有西湖的二十四橋明月夜,現在她知道,他是絕不可能陪她去看的了……。不,也許會,她下意識地望向木屏,想起那張疆域圖……,忽蘭揮軍南下或者也是遲早的事兒,到時國破山河在……,然而偏是他!

 

「九爺……」她輕嘆一聲,到底沒往下說

 

也真低柔道:「過些天,我們一塊兒回去。」

 

「嗯……」沈蔓勉強笑了笑,應了一聲,埋首在他懷裡。他的衣襟半敞著,她的手伸到他的衣衫內擁著他,她比任何一個時候都還想貼近他,世事畢竟難料,說什麼都像假的,只有眼前這個人是真的…..

 

「沈蔓。」也真輕輕地低喚一聲,撫著她的秀髮,兩人都沒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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