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嚜?……」倒真看不出來,沈蔓心想,他正當盛年,又不缺女人,竟有子息方面的遺憾

 

沈蔓正自胡想,外頭忽有人報王妃送東西來了,柳兒忙作手勢要沈蔓別出聲,逕自和菱兒兩個迎了出去。

 

沈蔓在裡頭,卻疑惑起來,自歸九爺已一個多月,九爺卻未令她拜見王妃,更甭提其他人,且她這一向深居簡出,除了柳兒、菱兒兩個知底細的,她從未以裙釵示人,九王妃卻無端送禮……

 

不多時,柳兒、菱兒倆回來了。柳兒手上捧著個錦盒,笑向沈蔓道:「王妃送了點東西,姑娘是看看呢,還是先收著?」

 

沈蔓聞言瞥眼看去,見是金絲鑲玉的耳墜子,便微笑道:「這也罷了,你們倆分了吧」

 

「這我們可不敢,」柳兒微笑著「府裡舊例,但凡九爺納了新人,王妃不拘得賞些什麼。」

 

沈蔓隨即笑道:「什麼納不納的,更不通了,我在這兒,原是無關緊要的人」

 

柳兒微笑道:「果真如此,九爺也不必費這些心思了。」

 

沈蔓微微一笑:「十三爺去了,餘的,不過是從俗。」

 

「九爺沒說的,姑娘該體貼的出來」柳兒微笑著,溫了壺酒,順手給沈蔓斟了一小杯

 

沈蔓笑了下,舉杯淺嚐一口,道:「雖說醉過方知酒濃,然而不論芳澀烈淡,皆不過是穿腸而過。」

 

柳兒微笑道:「姑娘怎麼倒論起酒來了。」

 

沈蔓笑而不語,另道:「我在這兒沒見過別人,我以為只有你們是知情的。」

 

「這我們不知道,九爺只要我們侍候姑娘,不過……」菱兒悄聲笑道「九爺近日隔三差五便來一回,昨兒更在這兒過了夜,就算是個不知情的好了,見了這樣子,還能怎麼想?」

 

沈蔓笑了笑:「你們王妃倒時刻掛寄著你們九爺」

 

「好些年了,不過也就這麼著了,」柳兒道「現在的這位,和從前的那位是一母同胞的親姐妹,前頭的王妃雖是汗王給指的,但九爺和她卻好,可惜不是有壽的……,這才娶了現在這位……

 

「他倒念舊,姐姐去了,又娶了她的妹妹……」沈蔓心道,總歸是想在後者身上求得一點安慰,但想必是失望了,否則後來不會再有其他人。然而這終究只是她的忖度,或者對他而言,這本是倆不相干的事。

 

柳兒笑道:「既然王妃那兒都送了禮來,也就等同過了明路,姑娘也該添些衫裙了。」

 

沈蔓聞言淡淡笑了下,原來他們倆以為她是給金屋藏嬌了,所以為避人耳目,這般絕了釵環。

 

「我慣了。」她輕聲道「況且女兒身,由得人,由不得自己。」  

 

「那是,」菱兒笑道「姑娘這麼裝扮起來,倒比真正的男子還俊,奴婢頭回見您時,心想,就是此後跟了您,也是願意的。」 

 

「失望了?」沈蔓笑了,向菱兒輕輕一瞟眼 

 

菱兒忽然面上微紅,低下臉去「奴婢……不敢和九爺爭…... 

 

柳兒不住輕笑,手指著菱兒:「好沒羞,你也不問問姑娘收你不收,就想跟了人去。」 

 

菱兒頓時羞惱起來,作勢要打她,柳兒躲至沈蔓身後,猶笑道:「姑娘管管她,你說的,她準聽~ 

 

菱兒雖暫住了手,但口裡仍不饒人:「不是我說,咱姑娘這樣兒的,要不明白說穿了,又有幾個男子賽得過?」 

 

沈蔓笑了笑,不睬二人爭辯,起了身,緩步行至門前,朝外望道:「今兒日頭好,也悶了好些天了,我想出去轉轉兒。」 

 

「不行哪,」菱兒忙叫道「九爺要是突然來了,見不著姑娘怎麼辦?」 

 

沈蔓笑道:「來了就來了呗,要走要等隨他揀一個,我反正是不會整日在這兒專候著他。」才說完,便逕直向外走去 

 

「姑娘……」菱兒柳兒忙同時上前橫攔住她 

 

沈蔓一甩袖子,側過身道:「這是做什麼,我記得九爺命你倆來,可不是專為監禁人來的?」 

 

「姑娘怎這樣說,」柳兒忙陪笑道「不過…… 

 

然而沈蔓忽一矮身子,瞬時穿到她倆身後,又輕輕一點二人的肩,笑道:「不過,我先走一步,你倆甭跟。」 

 

「不行哪,姑娘……」柳兒、菱兒兩個又慌得上前 

 

沈蔓笑著,轉眼已躍向房門,不想外頭忽有來人,一時撞個正著,她退了一步抬首望去,不猶驚道:「九爺…… 

 

「匆忙忙的,去哪兒?」也真在原地不動,背著手,冷然盯著她 

 

沈蔓微蹙眉,迎上他的視線:「走走而已」 

 

「這兒不比十三弟那兒,容不得你胡來,」也真緩步緩向前,一回首,看住了沈蔓,輕聲道「儘管王府裡不是軍營,卻也不能亂了規矩。」 

 

沈蔓冷笑一聲:「九爺府裡規矩大,囚人似的」 

 

也真聞言緊皺眉頭,看到她臉上,雖有怒容,卻半晌不語。柳兒、菱兒倆個見狀,早已悄然退至房外。 

 

「罷了,」然而他忽然嘆道「你若始終沒能明白,也難怪總是像刺般扎人…… 

 

「明白什麼?」沈蔓道 

 

也真一聲哼笑,瞥了沈蔓一眼,淡聲道:「無論你願或不願,既已歸於我,我便不許你獨身在外,省得到時教人暗裡看中了,徒惹麻煩!」 

 

沈蔓冷哼道:「九爺知道我向不以女子示人。」 

 

「我倒是……那時便看出來了」也真瞅了她一眼,嘴角的笑似有若無 

 

沈蔓怔了怔,想起半年多前那次偶遇─那時她獨個兒騎馬離了十三爺那兒,在草原上遇見了他……。襯著他方才的話細想去,她不由心頭一跳,忽覺雙頰微熱,隱約回過味來……。她輕蹙眉,不自覺朝也真望去,口裡卻並不言語…… 

 

也真淺然而笑,自向別處瞥眼,見桌上陳著一對小巧別緻的耳綴子,順手拾了起來,笑道:「我以為你對這沒興趣。」 

 

「人都說女為悅己者容,我卻只獨愛縞衣綦巾,聊樂我云二句。」沈蔓淡笑道 

 

「縞衣綦巾,聊樂我云?」也真皺眉喃語 

 

沈蔓微微一笑「想來九爺還未懂得。」 

 

也真低哼一聲:「漢人說話總愛繞圈拐彎的,誰曉得打的什麼啞謎?」 

 

沈蔓笑道:「我不過引現成的詩,謎面沒九爺的大」 

 

也真笑道:「這回倒換我不明白了,我何曾出了什麼謎?」

 

沈蔓笑了笑,另道:「王妃剛派人送了禮來,我原用不著,要給柳兒他們,他們又不收,這便擱下了」 

 

「還是這樣有心……」也真淡淡哼笑一聲,放回了耳綴子 

 

沈蔓微笑道:「有心倒不好?九爺不去坐坐、說說話兒?」 

 

也真低哼一聲,也不答,僅輕瞟沈蔓一眼:「你不是想去蹓蹓?」 

 

「又如何? 沈蔓瞥眼望向也真

 

也真哼笑:「來就是了。」 

 

他話才完,便一轉身出了房門,沈蔓忙跟隨在後。 

 

王府門前,只見兩名侍從各拉著一匹馬在旁待命,也真一揮手,侍從當即退了下去。他一翻身,上了其中一匹,又一指旁邊另匹通體純白的馬,對沈蔓道:「雪燄給你,快跟上。」

  

她才上馬,他便已一夾馬肚,向前行去。 

 

原來馬是他早命人備好的?─沈蔓不由想起柳兒說的話,不過,他到底沒為她費心的理由,她已歸於他,唾手可得。 

 

他是九爺,是這草原上最善謀善戰的主,他在她之前,早已有過許多女人,以後也還會有,她與他,不過是途合,她若是男子,也決計不可能對這樣來路的一個女子有多少心意。女人如流水,眼前過的總是新鮮的,弱水既有三千,又何須只取一瓢飲?

  

「噯,又獃了,」也真回過頭來,向著她笑道「出什麼神?」 

 

沈蔓未曾言語,僅微微一笑,也真又笑道:「就在前邊兒了,你快跟上」他話才完,便一拍馬向前奔去 

 

沈蔓忙一拉疆繩,驅前趕上,馳至也真身側,俄傾,她忽地輕笑道:「多謝了」 

 

「謝我什麼?」也真輕笑著,一個勒馬,躍下馬鞍,將馬繫至一旁

 

 沈蔓微笑道:「沒什麼」她跟著翻身下馬,草草將馬繫了 

 

也真取了一副弓遞給她,笑道:「你若要謝,等與我和了這一局再謝吧」他一指前方的箭靶「咱們三發為限、十環為定,我讓你一箭,你能與我打平便算贏。」他又望了她一眼,微笑道「你若贏了,你縱是跑到這草原的盡頭,我也不管你。」

  

「九爺這樣大方,不後悔?」沈蔓輕笑著拿箭搭弓,瞟了眼也真「我是不跟九爺客氣的。」 

 

也真淺然而笑:「沒把握的仗,我向來不打。」 

 

沈蔓輕哼一聲,右手搭弦,拉至弓滿方使箭出。 

 

這一箭不偏不倚,直中十環。 

 

沈蔓望向也真,微笑道:「讓九爺失望了?」 

 

也真隨即笑道:「這才起頭兒,輸贏還在未定之天。」 

 

沈蔓見他彎弓而射,輕易直中紅心,便笑道:「我還有三箭,九爺卻只剩下兩箭,這麼著下去,也是我的勝算大些」她再次拉弓,箭出,仍是十環 

 

「要依你,兩軍對壘,也不必上陣了,只消比比雙方兵馬人數便是」也真微微笑道 

 

沈蔓笑了笑,道:「既然平局就算勝,我也不必九爺多讓這一箭。行軍打仗我雖不懂,勝之不武卻還是懂的。」 

 

「我記得漢人也有句話,叫兵不厭詐」也真淺然一笑,手一放,箭筆直前飛,命中十環,並貫穿沈蔓在靶上的箭,將其一削為二,應聲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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