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秋江 白鷺沙鷗

其實
我從來沒有想過會看狼圖騰看到掉眼淚的
一本平裝 厚達4-5公分的書 封面是簡單的一對黑夜中的狼眼睛
像書中主角陳陣說的"眼角向下彎 眼稍向上吊"的一對狼眼睛

雖然作者是用純一色的白描
沒太多那種細膩婉約藏閃之類的筆法
但是因為情感是真實的  所以顯得活生生的  所以有炫染力  所以動人
尤其是幾場狼們的戰爭 狼子兵法俯拾即是 活靈活現
從半農半牧區來到草原的長官 在司令部商討打狼策略時
也不禁覺得疑心自己是否身在軍營   底下的人在出謀劃策   大家一起兵棋推演

書愈看到後面   愈覺得自己像畢格利老人
用無限的熱情與敬仰回望這片草原   以及騰格里與祂的使者們(草原狼)
千百年來   草原人與草原狼無數次的攻防生存戰   雙方都明白凡事不可做絕   維持著一種微妙的平衡
所以這兒始終是一方鮮綠油亮的水草   供養著所有草原人與草原狼及他們的子孫

作者帶我們看到這美麗草原的最後一瞥
在共黨、紅軍、四舊的年代下
先是一群北京的"知青"來此"插隊"   體驗所謂中下階層生活
再是一批從半農半牧區來的"長官"及"盲流"們"
於是草原上開始蓋起了磚瓦房   從裡頭飄出陣陣炊煙
肥美嫩綠的草原被鏟成一個個農田   給種上各種作物
他們無情地射殺了草原上最單純美麗的鳥類-天鵝   毀了夕陽下最後一處靜謐寧靜的天鵝湖
他們開著軍吉普壓過草原   猛摧油門   長槍一射   對狼們大開殺誡
他們掏盡所有狼窩   把狼崽們換成了小狼皮   做成北京貴婦最時興的狼皮裘
他們義正詞嚴地說   殺盡狼群   是為了保護羊們   不做個了結   他們明年還會再來

但凡事做盡的結果   就是平衡被打破了
沒了狼這個生物塔頂端的掠食者   食量大的馬和羊啃盡了草場
連地底下的地鼠和兔子也開始猖獗
那些半農半牧區來的人   有的也是蒙古血裔   但他們不再信騰格里 不再信狼圖騰
接著開始獵打其他生物   不再養狗   並減少羊和馬的牧量
沒了狼   草原上的一切像都沒了生氣
原本可與狼群一拼,  兇猛的蒙古狗
以及曾助成吉思汗的鐵騎們打下歐亞非版圖,  戰鬥性高的蒙古馬
都不見了
草原上再不見鮮綠水草   部分已沙漠化成一片黃沙
馬們也不再有牠們祖先的敏捷.警覺和耐力 

牧民們也被迫從游牧改為定居放牧

草原上的地洞不再有癩子和野兔
古老的狼洞漸漸被塵土封填
這些官員們對外宣稱   草原上牧民們的生活已被大大的改善

幸而畢格利老人已升上了騰格里
不必看到這令人心痛的一幕
但讀著文字 跟著經歷過這一切的我   卻忍不住眼眶泛紅   滴下淚來
不知在騰格里下的這片草原   如今是否已恢復昔日生氣?
或是   被破壞得更徹底了?

這草原上   再也沒有過狼嗥
狼王帶著他的親族們   不知到哪去了

自古來   人都說狼子野心   狼心狗肺......
但是被形容成這樣的狼   卻被歷來的草原民族們當成信仰崇敬的圖騰
馬背上的民族    信仰的不是馬   卻是狼

突厥與羅馬最初都是游牧   領著他們的軍隊稱霸一方   他們都自稱祖先是狼養大的
中國歷朝歷代的外患始終脫不了邊疆的草原民族
鬼方、匈奴、突厥、女真、西夏、蒙古、......
中國有孫子兵法、六韜六略...     卻一直很難打過他們認為沒什文化、整天游牧的"蠻夷"

中國的農業經濟   講的是安定   講的是自給自足
但游牧民族在草原上   卻天天得面臨生死存亡的爭鬥
狼是他們最好的軍事教官
他們在狼身上學到許多實戰技巧    聲東擊西、實而虛之、敵退我進......
漢人讀兵書多是紙上談兵    只有少數不世出的軍事天才能與草原民族相抗衡
但草原人卻天天都在與狼的諜對諜中    累積實戰經驗
所以他們不會去崇拜被人馴服馴養的狗、馬、羊...等
而是崇拜神出鬼沒、機靈狡猾、不願被馴的狼

其實草原上的人也打狼、掏狼崽 為了也是減少狼患
但他們卻深知不可做絕
因為沒了狼    其他牲畜就會把草吃光    來年就沒得吃了
且有的地鼠或兔子太多   也會危害草場及影響到人的生活
用現代的話來講    就是生態系食物鏈失去了平衡    久了就會令生態系中所有生物自食惡果

狼們是草原上最勇敢的一群
額淪草原上的狼幾乎都是戰死的    沒有一隻狼耳是完整的
為了整個家族的利益    部分的狼會不惜作自殺式攻擊     就為了能打贏這場仗
狼群作戰不是胡攪蠻纏     不是見到目標就撲上去瘋狂撕咬
狼的智慧之高    遠在人的想像之上
他們的進攻是有戰略    有計謀的    

有時還擅用天時地利    以少打多    不費太多力就能全殲羊群或馬群
在賽德克巴萊中    莫那魯道曾說"好的獵人,是擅於等待的"
蒙古草原上的狼為這話做了最好的註解
牠們可以耐寒耐飢   等上一夜    等到羊們露出破   綻 然後一擊必殺
草原上的人、馬、狗 也因為成天跟狼鬥智    被磨出了膽量和智慧
草原人更是將"狼子兵法"學了過來
成吉思汗當年就是帶著這樣一群猛將和一小搓騎兵    騎著矮小但戰鬥力高耐力好的蒙古馬    打到歐洲去

主角陳陣是來到草原的北京知青
跟著畢格利老人   他慢慢喜歡上這片草原   並開始著迷於狼圖騰
事情就壞在    他開始想養一條小狼

每次看到陳陣對小狼的作為 

我都有掩卷不忍再看的感覺
畢格利老人從一開始就非常反對

除了狼性兇猛   養在包內可能會吃掉自家的羊   或是引來狼群外
也基於狼是草原人的精神信仰
把個天性驕傲、嚮往自由的狼    像條狗似的用條鐵鍊拴著養
借畢格利老人的話   "比當年蒙古人對待俘虜還不如"

雖然陳陣是愛狼成癡    因為著迷於蒙古人對騰格里、草原和狼的信仰
而想親手養隻狼    來好好近身研究
但我還是很不能原諒他對狼做的那些事
那些可以列入虐待動物之流的事
每次看著小狼頑強的反抗   我都是非常地感慨    小狼何辜

為了圓一養小狼的夢
陳陣和他的一個同學    兩個人帶著三條狗    上山去掏狼崽
一窩七隻    除了留下最強壯的一隻    其他全給摔死剝皮    繳給政府
還未睜眼的小狼崽    從前就展現了天生的狼性
在狗窩內喝狗奶時    霸道的把所有小狗踢擠到旁邊    自己占住了最肥大的兩個乳頭不放
陳陣確是很愛狼    把狼像主子似的伺候著
但隨著小狼長大    狼性漸顯
中間好幾次畢格利老人及他的同學    都勸他把狼放回草原吧

但是陳陣每次都拒絕    堅持要親手把小狼養大
(每次我看到他拒絕   都覺得為小狼痛心  又恨他這個知青一意孤行的堅持  害小狼的命運愈來愈不可挽回)

狼確是認得他   也會舔他的手指   並把肚皮向著他   讓他摸他的肚皮
但是為了安全   陳陣還是用鐵鍊把小狼拴著養
可憐的小狼   如果牠當年沒被陳陣掏走   在母狼身邊長大的話   現在應該是在草原上自由的奔跑
並長成狼家族中一隻有智慧、有戰鬥力的公狼
而不是這般被迫壓抑天性、像個奴隸一樣被鎖著   連最基本的自由都被剝奪

後來為了安全   陳陣更把小狼的利牙拔了磨平
就像陳陣的同學說的  "牙是草原狼最重要的武器和地位象徵,你這樣等於剝奪掉他的生命"
是呀~就像是人被去了勢一樣
野生草原狼沒了牙   就在狼群中失了地位   並且也很難獵食生存
而且陳陣自己幫小狼作的牙科手術失敗   讓小狼的一顆牙壞了
可憐的小狼因為是被人養大的   所以並不知道狼牙的重要
也就因為小狼的天真和陳陣害狼不淺的愛   對照下更讓人難過
陳陣後來後悔了   他也知道這樣放小狼回去等於害了他
小狼身上有人味   牙又壞了  狼群不會接受他   他也很難生存
所以陳陣決定   要繼續養牠   為牠送終
雖然聽起來像負責
但是小狼最後淪為這樣悲慘的命運
其實很大程度是陳陣的一錯再錯

陳陣中間其實有很多次機會可以放小狼回草原
但每次他都為了他個人"想養隻狼"的念頭 每次都固執的拒絕 讓事情終於走到不可挽回的一面
先說小狼太小了   野放很難成活
等小狼大了  又說都掏來了  也有感情了  要好好養大觀察再放回去
最後為了安全拔了小狼的牙  又說這樣放回去  也是個死

我很不能原諒他因個人私欲 害了許多生命

先是小狼被摔死的兄弟姐妹
還有哭嗥著失去孩子的母狼
以及最後細菌感染死亡的小狼
為了他個人的研究癖 為了他著迷於狼 想一探這聰明又神出鬼沒 像戰神一樣的草原狼
於是他用小狼的家庭、自由、生存及一切牠本應得的東西 來作殘酷的剝奪交換
他竟還幻想成功養大小狼 野放回草原
然後某天小狼帶著他的家族來找他的童話美夢
所以我覺得更加不齒和覺得可惡
(在不忍的情懷下 我真的很難去同理主角對小狼的愛 這真是變態的愛)

小狼最後牙根細菌感染 很嚴重 拖著快要死了
畢格利老人看得很不忍 叫陳陣打死小狼算了
他說"至少讓他保有最後一絲狼的驕傲和尊嚴 讓他為了戰鬥而死"
陳陣至此 心中不忍 但還是用鐵鍬打死了親手養的小狼
我很難去同情陳陣的心情 我只覺得這條小狼的生命因他的個人私欲而被迫殞落